青玉镯
外婆从冷冻柜里出来时,还保持着脸部微斜的姿势.右脸朝上,大概三十度倾角,歪嘴略张,唇角有涎水的痕迹,浅浅的,像一条蠕虫的影子.我长时间盯着外婆的歪嘴,想象它的突然波动.这张歪嘴不是临死急剧喘气造成的扭曲,而是主人年轻时贪嘴吞下毒桑葚不幸导致的永久性伤害,并在此刻,成为一道温和然而醒目的定格.外婆是在睡梦中骤然离世的.诸城有句老话,活要活得健,死要死得快.外婆走得干净利落,这无论对她本人还是对她的子女来说,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.至少大人们在悲伤之余是这么安慰彼此的.六年前外公脑溢血加肝癌晚期,在床上躺了两年半,姨娘和舅舅倾心倾力端屎端尿陪护左右,早已被锻炼成陪床高手.所以哪怕外婆行动不便生活不能自理,睡上个一年半载,也不是什么大问题.反倒是现在这样的仓促离世,像猝不及防甩了个大巴掌过来,肇事者逃之夭夭,留下我们怅然若失.哀乐低沉飘浮,一个活着的外婆,一个生病的外婆,一个纸片般的外婆,好像万花筒的三棱镜,互相映射照得我脑袋晕乎乎的.我觉得外婆的嘴好像翕动了一下.
2018-08-23(万方平台首次上网日期,不代表论文的发表时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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